马清杰:38年山河作证,一位水电“老黄牛”的平凡与坚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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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七点,尚义抽水蓄能电站的办公室里,马清杰已经穿好了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。墨绿色的雨衣挂在门后,袖口还沾着昨天的泥点。他弯腰系鞋带时,后腰的旧伤让他动作顿了顿,但很快又直起身子,拎起安全帽出了门。这是2025年7月7日,他退休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。三十八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清晨,他第一次站在龙羊峡的工地上,披着粗糙的驴皮披肩,冻得直跺脚…… 淬火成钢:从混凝土工到“行走的施工规范” 1987年的龙羊峡,天还没亮透,高原的风裹着砂砾,刀子似的刮在脸上,16岁的马清杰缩着脖子站在工棚外,工地上巨型塔吊的影子显示怪兽的骨架,黑压压的横在天边,马清杰蹲在混凝土仓号里,双手紧握振捣棒,冰凉的金属把手很快就吸走了体温。他的师傅老张在旁边扯着嗓子喊:“三十秒!不能多不能少!”仓号里噪音太大,他只能靠师傅的手势来判断时间。振捣棒86斤重,一天下来,他的胳膊肿得连筷子都拿不稳。 那时的工地没有培训手册,技术全凭老师傅口传心授,为了尽快适应岗位,马清杰兜里永远揣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,记满密密麻麻的“土办法”--“雨季浇筑要加三铲石膏粉”“振捣棒插深了会离析,插浅了会有气泡”,别人午休的时候,他蹲在仓号边用手指戳混凝土试块比较不同配比的凝固状态,慢慢地,这个刚到工地上什么都不懂的“愣头青”竟也开始插得上老师傅们讨论浇筑时的话。只是提起从前,他还是会感慨万千。“那时候的混凝土工,都是拿命在干活。”马清杰回忆道。有一次夜班,仓号里的照明突然坏了,他摸黑继续振捣,结果一脚踩空,整个人摔进了刚浇筑的混凝土里。“幸亏工友眼疾手快把我拉出来,不然就成‘人柱’了。”他笑着说,但眼神里还带着后怕。 三十多年过去,现在的工地早用上了自动化设备,可马清杰还是改不了老习惯。去年,他看到年轻工人振捣时偷懒,立刻上前示范。“你看,这样斜插45度,慢慢提起来……”他的手已经布满老茧,可动作依然精准得像台机器。“师父的手就是尺子,他摸一下混凝土面,就知道哪里没振到位。”徒弟小李在一旁感慨。 穿针引线:八大战线的“工程交响乐指挥家” 钢筋工抱怨木工支模太慢耽误绑筋,木工指责焊工预埋件偏移导致模版无法闭合,焊工又怪罪开挖队基础面不平整……以前的工地上,这种“连环扣”式的冲突,正是水电工地八大工种协同作业的常态。 2012年李家峡的雨季,工地上到处是积水。时任队长的马清杰穿着高筒雨靴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各工区间穿梭。钢筋班的王师傅还记得,那天模板支好了,可钢筋还没绑完,眼看就要耽误浇筑。“老马来了,二话不说就帮我们搬钢筋。”王师傅说,“他一边干一边吼:‘电工呢?把照明拉过来!木工准备加固!’三下五除二就把场面镇住了。”最让工友们佩服的是他的“火眼金睛”。2018年在江门大道项目,凌晨三点巡查时,他发现一段刚支好的模板有轻微变形。“差5公分。”他用手比划着,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”当时浇筑队已经准备好了,都说这点误差在允许范围内。马清杰却坚持要返工,亲自带着人干到天亮。后来质检站的工程师说,幸亏及时发现了,不然这段箱梁肯定要出质量问题。 “协调不是动动嘴皮子。”马清杰常说,“你得知道每个工种难在哪。”电工老刘记得,有次电缆沟开挖耽误了,马清杰没急着催,反而先帮他们解决了石方爆破的问题。“他知道我们卡在哪儿,这样的领导,我们服气。” 薪火相传:光荣退休绶带上的未尽之语 退休仪式那天,会议室里坐满了人。大屏幕突然亮起,“马主任,您是工地建设中的安全灯塔,衷心祝贺您荣休”“从我入职以来,您就像是部门大家庭的家长一样,工作上对我倾囊相授,生活上也无微不至”……徒弟和同事们眼神真挚又不舍,为马清杰送上退休祝福。视频刚播放完毕,不等主持人开口进入下一环节,马清杰起身道谢,为这份意料之外的惊喜,也为一路走来的陪伴和相逢。 配色温馨的花束散发出阵阵清香、鲜艳的荣休证书和绶带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又明亮的光,施工局领导为他戴上“光荣退休”绶带时,马清杰的手一直在抖,他张了张嘴,准备好的发言稿突然不记得了。“我……”他顿了顿,会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,“不舍得,真的不舍得;太感谢,真的有太多要感谢的……” 雨后的尚义电站,群山如洗。马清杰临走前,特意又到现场去看了看——那个暴雨夜他坚持撤离人员的地方,边坡已经加固,新浇筑的混凝土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。他蹲下身,像过去三十八年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,用手轻轻抚过混凝土表面。 远处,刚来的实习生好奇地摸了摸混凝土泵车的输送管,被烫得直甩手,惹得同伴们哄笑起来。马清杰望着这一幕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。三十八年前,他也是这样,带着满心好奇和些许惶恐,走进了龙羊峡的工地大门。如今,那扇门里走出了无数个“马清杰”,而中国水电的故事,还在继续书写。 “走吧。”他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工作的吊车,转身对小王说,“明天开始,该你们了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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