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四局筑坝】巴发海:一箱记忆,半生金结 |
|
|
|
当巴发海从那个磨损边角的黑皮箱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摞泛黄的照片和一叠泛着光泽的荣誉证书时,时光仿佛瞬间被拉回到1997年的夏天。 那个黑皮箱,陪着他走过三峡的壮阔、白鹤滩的巍峨、孟底沟的险峻,装下的不仅是28年的职业生涯印记,更是一位水电人对金属结构安装事业的赤诚与坚守。 从刘家峡走来的“新兵” 1997年盛夏,李家峡的风还带着电站机组运行的温热气息,巴发海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枚沉甸甸的“水电人”印记,踏入了水电四局的大门,成为一名架子工。生于斯长于斯的他,自幼便在李家峡水电站的轰鸣声中长大,那些矗立的铁塔、纵横的钢索,早已在他心中埋下了对水电事业的种子。“小时候总跟着父亲在电站里转,看工人师傅们摆弄那些‘大家伙’,当时就觉得特别厉害,没想到后来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。”回忆起初心,巴发海的眼神里满是怀念。 一年后,刚熟悉架子工岗位的巴发海,迎来了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——他被调往三峡水电站,加入金结项目部,转型成为一名起重工。彼时的三峡工程,正处于二期工程建设的关键阶段,水电四局作为青云水利水电联营公司责任方,肩负着左岸厂房坝段主体工程施工的重任,而巴发海所在的团队,负责的正是左岸1-14坝段闸门预埋安装、施工栈桥金属结构安装等核心工作。 “刚接触起重工时,我以为就是‘吊东西’那么简单,直到师傅拿着一叠图纸跟我讲受力计算、吊点设计,我才知道这活儿里藏着大学问。”巴发海笑着说。在他看来,起重工是施工现场的“眼睛”和“大脑”,不仅要能看懂密密麻麻的吊装施工方案、设备布置图和构件图纸,还要根据被吊物的重量、形状、重心位置,精准计算出该用哪种规格的钢丝绳、吊带、卸扣;施工前得仔细清理、平整吊装区域,确保地基能承受吊车支腿的重量;吊装过程中更要时刻绷紧神经,观察吊物状态、吊索受力情况,哪怕一丝细微的偏差,都可能引发安全事故。 在三峡的十年里,最让巴发海难忘的,是一次闸门安装任务。“当时要吊的一节压力钢管,直径足足有12.4米,光重量就够吓人的。”他回忆道,为了完成这次吊装,几十名工人提前一周反复推演方案,调整吊点位置,协调设备配合。吊装当天,巴发海站在指挥位置,手里紧握着对讲机,每一个指令都经过反复确认。“当钢管稳稳从孔里吊下去的那一刻,我后背全是汗,生怕哪里出问题。”正是这次经历,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“责任”二字的重量。 从什么都不懂的“新兵”,到能独立负责大型吊装任务的技术能手,三峡的十年见证了巴发海的成长。随着经验越来越丰富,他的“胆子”却越来越小——每次吊大件前,他都会提前几天反复核对图纸、检查设备,吊装时更是全程紧盯,不敢有丝毫松懈。“越是懂行,越知道风险在哪里。起重作业容不得半点马虎,每一次安全吊装,都是对自己、对团队、对工程的负责。”这份谨慎与责任心,让他连续8年获得“先进个人”称号,成为项目部里人人称赞的先进“钉子户”。 踏遍山河的“设备专家” 2007年,从三峡离开的巴发海,没有停下脚步。他先在小湾水电站工作了3年,系统掌握了门机、塔机的安装技术;随后调入金结安装项目部,开启了长达5年的“设备安拆长征”。在这5年里,他的足迹遍布云南、四川、河南、江苏等地,从云南小湾水电站的高坝,到四川溪洛渡水电站的深谷,从新郑的双洎河渡槽工程,到江苏无锡的平原项目,他跟随金结团队完成了缆机、塔机、门机、龙门式起重机及拌合站系统等数十台大型设备的安装与拆除工作。 “你看这张照片是在小湾拍的,那是我第一次拆拌合系统,那大家伙精细得很。”翻着照片,巴发海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些奔波的日子。每到一个新项目,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遍施工现场,摸清地形、勘察环境,再结合设备参数制定详细的安拆方案。“不同地方的地质、气候不一样,设备安拆的难点也不同。比如在山区,吊车不好站位,就得想办法用桅杆吊辅助;在雨季施工,还要做好防滑、防雨措施,确保设备和人员安全。” 凭借着丰富的设备安拆经验,2014年,巴发海被调入白鹤滩水电站项目,负责世界最大缆机群的安装工作。白鹤滩水电站作为全球在建规模最大、技术难度最高的水电工程之一,其主坝从左至右共分31个坝段,810万方混凝土浇筑、12.6万吨金属结构和钢筋的吊装,全靠7台30吨平移式缆机完成。这7台缆机采用高低双层平移式布置,高层平台3台、低层平台4台,全部安装完毕后,将成为世界最大的缆机群。 “刚到白鹤滩时,看到设计图纸我都惊呆了——这么大跨距、这么多台套,还分高低层布置的缆机群,我之前从来没见过。”巴发海坦言,这次任务对他和团队来说,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。而挑战的核心,就是A型主塔架的安装。 高层平台3台缆机的左岸塔架采用A字塔+平衡台车形式,塔架高达100米,自重加上主索、后拉索的张力,总重量约200吨。按照常规思路,安装这样的塔架需要750吨以上的吊车,但施工现场的地形根本无法满足大型吊车的站位要求。“当时我们开了好几天会,反复研究方案,计算受力数据,最后决定用‘地面组拼+桅杆吊提升+卷扬机自升’的办法。”巴发海说。 他们先用25吨、50吨、70吨、200吨汽车吊在地面将塔架部件组拼完成,再用额定起重载荷240吨的门型双桅杆吊将塔架提升到一定高度,最后通过卷扬机与滑轮组实现塔架自升。安装当天,巴发海全程守在现场,手里拿着记录本,每一分钟都在记录塔架的垂直度、受力情况。“塔架偏斜量必须控制在±100毫米以内,一旦超了,就得赶紧通过塔顶的侧缆风卷扬机、同步卷扬机调整。”他回忆道,那天他站在烈日下,连水都顾不上喝几口,直到塔架稳稳立在指定位置,他才松了一口气,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。 历时两年零两个月,巴发海带领安装中队圆满完成了白鹤滩缆机安装调试任务。凭借出色的业绩,团队荣获四川省2016年度“工人先锋号”、2016年度“金沙江流域水电工程劳动竞赛先进班组”等荣誉。 而在白鹤滩期间,巴发海还收获了一位“得力徒弟”——吕尔福。 2016年,刚入职的吕尔福被分配到巴发海所在的班组。“当时小吕什么都不懂,连图纸都看不太明白。”巴发海说,但他发现吕尔福肯学、能吃苦,便主动把他带在身边,从最基础的设备参数讲解,到现场的吊装指挥技巧,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。在白鹤滩的7年里,巴发海带着吕尔福参与了缆机安装、调试、维护的全过程,手把手教他处理施工中遇到的难题。说起吕尔福,巴发海的语气里满是骄傲。在他的悉心培养下,吕尔福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,后来成为第一批进入孟底沟缆索吊项目的技术人员。 孟底沟的“带头大哥” 2022年底,50多岁的巴发海再次披挂上阵,被调往孟底沟水电站,负责缆索吊安装工程。“走了这么多项目,干过白鹤滩那样的世界最大缆机群,本以为没什么能难住我,可到了孟底沟才知道,这里的条件是最差的,安装难度也是最高的。”巴发海坦言。 孟底沟水电站位于雅砻江流域,地形险峻,施工条件极为艰苦。项目需要在大坝拱肩槽下游附近和上游约500米处,分别安装2台固定式缆机:1号缆索吊起重量25吨,跨度820米,起吊高差约363.5米;2号缆索吊起重量20吨,跨度438.69米,起吊高差约163米。更棘手的是,索吊施工平台所在的边坡陡峭,高差大,车辆根本无法抵达,施工设备和材料的运输成了最大难题。 “传统的运输方式根本行不通,我们只能另辟蹊径。”巴发海说,经过实地勘察和反复研究,他们想出了一个“以小带大”的办法,先在山顶安装1台1吨的小缆索吊,用它吊运物资,搭建起1台5吨的缆索吊;再用5吨缆索吊运输更重的设备和材料,最终满足25吨缆索吊的安装需求。“看起来我们只装2台主缆索吊,实际上前前后后装了6台,每一台都是下一台的‘基石’。” 在孟底沟,最考验人的不仅是技术难题,还有恶劣的施工环境。工人们每天要沿着陡峭的山路上下山,单程就要花费2个多小时,遇到雨天,山路湿滑难行,更是危险。“有好几次,年轻工人累得坐在山路上不想动,说太苦了。”巴发海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但他从没有说过一句“放弃”的话,而是用行动带动大家——每天早上,他总是第一个起床,提前检查好工具;上山时,他走在最前面,帮年轻工人扛工具、扶着他们过险路;施工时,他带头爬上高高的塔架,检查设备、调整参数,哪怕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,也从不停歇。 “巴队虽然是我们队里年纪最大的,但爬山比年轻人还快,干活也最拼命。”团队里的年轻工人说。 在巴发海的带领下,孟底沟缆索吊团队没有一个人掉队。大家都说,跟着巴队干,心里踏实。而这份“踏实”,源于巴发海始终坚持的理念:“一切干好的都是团队的功劳,我只是比大家多干了几年,多懂一点而已。”在他看来,自己从来不是什么“团队核心”,所有成绩都是大家一起拼出来的。因此,每次项目取得进展,他都会第一时间表扬团队里的每个人,把荣誉分给大家;遇到问题,他也总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,和大家一起商量解决办法。 更难得的是,巴发海从不吝啬自己的知识和经验。在孟底沟,他依然保持着“传帮带”的习惯,不管是年轻工人还是技术骨干,只要有问题请教,他都会耐心讲解,从图纸分析到现场操作,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。“我这一辈子,干的就是金结安装的活儿,积累的经验能传给年轻人,让他们少走弯路,把活儿干得更好,这比什么都强。”巴发海说。 二十八载春秋,他从刘家峡走到三峡,从白鹤滩走到孟底沟,走遍了祖国的千山万水,也走过了人生的最好年华。那个陪伴他的黑皮箱,还在不断增添新的照片和证书,而他对金属结构安装事业的热爱与坚守,也如同那些他亲手安装的钢铁巨构一样,在岁月的淬炼中愈发坚实、闪亮。 山河为证,岁月为名。巴发海用二十八年的坚持,诠释了什么叫作工匠精神,什么叫作水电人的担当。他的故事,就像那奔腾的江水,还将继续在新的征程中激荡向前。 |
|
|
【打印】 【关闭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