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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事

发布日期:2025-07-28 信息来源:北方公司   作者:张宝玉   字号:[ ]

肃南的夏,晴空是常客,流云更是司空见惯。工作之余偶得小憩,便喜听云。

云怎么听?自然毫无理由。可若静心谛听,曲里分明飘动着层层叠叠的云,云悬在天上,云也浮在人间,于是竟也听得见了。

向水而去,闻云有声,它无声地移动,投下无词可形容的影子,移过肃南草原,祁连山峰,橙墙红瓦以及满目人间。那时,万物皆有声,花朵绽放,绿叶簌簌,草木坠露,林间虫鸣,风过檐角,工地轰鸣。

清晨的云,是用来映在地板上看的,光线跨过窗沿,流浪在行人的脚下,虽然是水中月,镜中花,却也怦然心动,人间我你。

午后的云,总是饱满雪白的,它是雨水沐浴后放出的晴空。要你在树下浅影里浅窗慢椅。

黄昏的云最有看头,它是飞花轻,它是细雨愁,它是柳堆烟,它是画屏幽,它是庭院深深,它是与君生别离,它是江山如画,它是你来人间一趟的根深叶茂里之寂静与孤单。

云,是天空的遗民,游荡在无垠的蓝里。它无根,却比有根的树木活得更久远;它无言,却比一切喧哗更直抵人心。云是好看的,云也是可以不用看的,它是一种形容,一种氛围。是烟,是雾,是前尘,是青衣的水袖,是昔人已乘黄鹤去,是长安街头太平公主听到的琴声,是一切升起的温柔旧事。它是天空永恒的留白,提醒着尘世中汲汲营营的我们,抬头看看那超越时间的从容与静默。

天上云,姿态万千,停云如老僧入定,游云若孤客漂泊,卷云似古书残页,积云乃天空的暗伤,流云如光阴之逝,浮云则如人间难以捉摸的命运。云之卷舒开合,其舒也似太虚吐纳,其卷也若造化垂帘,皆是人间难以企及的从容自在。云从不为自己选择方向,它只承风而行,亦如人世的飘蓬,皆被一种巨大而无声的力量所推送,去往注定又无名的远方。

云雨之间,缠绵悱恻。雨是云坠落人间的魂魄。当云层低垂,饱含心事,终于不堪重负,雨丝便如绵长的叹息,连接起天与地。雨声淅沥,是云在人间行走的跫音。雨过天青,云散而复聚,仿佛天空在重新书写自己。那些被雨水洗过的叶子,托着晶莹的水珠,每一滴里都囚禁着一小片浓缩的、微型的天空,映着重新出发的流云——那是天空在人间寄存的清澈遗嘱。

云浮于天,亦浮于人世。初时观云,以为云是我眼底之物;后来才懂,观云者实为云所观,云在天空深处亦正俯察人间,如同在观察另一片更混沌不安的云气。

云影拂过人间,万物便有了灵性。叫云的姑娘,名字轻盈如絮,却深嵌于混凝土的骨缝。在工地的晨昏轮转里,在机器的轰鸣中,在焊花的闪烁间,在霜雪覆盖的脚手架上,她们巡查、记录、核算、叮咛、绑扎、掌勺……在喧嚣里建造安宁。晨会点名时,她们清亮的嗓音穿透嘈杂;伏案核算,窗外一方小小的晴空便温柔地嵌入表格间隙;食堂里,蒸汽映红脸庞,油烟升腾,努力模仿着云的姿态向上攀爬,喂养着整个工地的辛劳。

夜色蔓延,最后一抹云霞熔金般沉入西山,项目部营地次第亮起灯火。活动板房外,下了夜班的女工倚门小憩,疲惫的眼神追随着云痕,生活的重压仿佛被那悠远缓缓稀释。此刻,云是天空投下的片刻喘息,也是奔忙岁月里无声的安慰,悄然隐入更深的蓝后织成夜空的底纹。偶有未眠的星子漏下几点碎屑,叫云的姑娘们终于里沉入梦乡,她们呼吸均匀,或许梦中,自己真化作了一缕轻云,飘过熟悉的田畴与山岗,无重无累,自在舒卷。

云是天空的信使,携带着古老的消息,飘过一代又一代人仰望的瞳孔。我们终将如尘埃落定,而云,依旧在无尽的长空里,写着那部无始无终、无字而磅礴的天书。它无声地卷过万古,卷过我们所有的悲欢离合,最终只留下永恒的长风,吹拂着后继者永远好奇仰望的眼睛。

当云影再次拂过我的窗棂,我忽然了悟:这浩渺长卷里,我们不过是云偶尔停驻时,瞥见的微渺注脚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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