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措风语里的从容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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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辙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,吉措的风先撞进了车窗。海拔5100米的风是有棱角的,像《汉书》里说的“朔风卷地”,却裹着云絮的碎片掠过塔筒,在叶片转动的轰鸣里碎成细沙。可抬头时,天却低得像要落进怀里——云是棉絮未拆的白,蓝是王维笔下“漠漠水田飞白鹭”时泼翻的靛青,连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山影,都淡成了黄公望《富春山居图》里未干的皴笔,几笔勾勒便藏尽苍茫。 脚踩在冻土上时,才懂“离天近”不是虚言。每走一步,呼吸都要匀成细流,倒应了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的况味。风里飘来的焊花味、钢架碰撞的脆响,混着藏族工友哼的牧歌,那歌声里有“天苍苍,野茫茫”的古意,倒让这高原的“烈”柔了几分。项目部的横幅在风里猎猎响,“扎根高原建风电”的字被阳光晒得发亮,旁边的经幡也在风里翻涌,红黄绿蓝白五种颜色,是藏族先民对天地的敬告,与塔筒的银灰撞出别样的热闹,像极了敦煌壁画里,飞天的飘带与匠人手中的工具同框,古老与新生在此相认。 忽然就懂了“允许”二字。古人说“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”,而在这5100米的高原,“允许”是更沉静的智慧。允许缺氧时的喘息,像松赞干布时期的藏地先民,在雪域开荒时也会弯腰歇脚;允许风沙扑红的脸颊,如敦煌壁画里的戍卒,任朔风刻痕却始终望向东方;允许这方土地用它的苍茫教会我们慢下来——看云在塔筒顶慢慢聚散,像《山海经》里说的“云气绕岫”,看光伏板反射的光与雪山的光连成一片,恍若李白笔下“银河落九天”的盛景,看夜里的星星亮得像要落在安全帽上,倒应了“星垂平野阔”的意境,只是这“平野”换成了高原的脊梁。 原来所谓允许,是与高原的辽阔和解,是在5100米的高度,让心也跟着天一样,宽得能装下所有故事。就像当年文成公主入藏,带着中原的文明翻越雪山,也是在“允许”里寻得从容——允许路途的遥远,才让文化的种子在雪域扎根;允许习俗的差异,才让汉藏的情谊如青稞酒般醇厚。而今我们站在这里建风电,何尝不是另一种“入藏”?只是公主带的是蚕桑与典籍,我们带的是叶片与电缆,同样是在高原的严苛里,种出希望的模样。 风又起时,叶片转得更欢了,像敦煌藻井里的飞天在旋舞。远处的吉措湖闪着光,像块被太阳吻过的蓝宝石,倒让我想起《水经注》里“碧水丹山”的描述,只是这里的山是雪山,水是圣湖,更添了几分神圣。我站在项目区的观景台上,听技术员说“这片风场能照亮三万个家”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,却字字清晰。忽然觉得,所有的“允许”都有了方向——允许高原的严苛,才更懂坚守的分量,就像戍边的将士守着“大漠孤烟”,我们守着“风电场的灯火”,都是在为这片土地添暖;允许时光慢走,才看得见每一粒沙、每一阵风里,都藏着新能源与高原的温柔约定,像古格王朝的壁画与现代的光伏板,在时光里对望,却同样闪耀着对生活的热爱。 风再掠过耳边时,竟听出了几分“大音希声的意味。5100米的高度,天很近,心很宽,原来“允许一切发生”,不是妥协,是如高原般的坦荡——容得下风雪,也容得下阳光;装得下古老的经幡,也装得下转动的叶片。这或许就是吉措教给我们的,在苍茫里寻从容,在坚守里见初心,像那座沉默的念青唐古拉山,任岁月流转,始终立在那里,看风来风去,却把所有故事,都酿成了风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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