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日施工记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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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的中原大地,太阳如同烧红的铁砧,悬在平漯周高铁的桥面上空。才刚入夏,气温便直逼40℃,桥面上的风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,仿佛要将一切都烤得发烫。我紧了紧安全帽,握着水准仪的手心早已渗出汗来,目镜里防护墙的控制线在热浪中微微扭曲,像是一幅被高温融化的流动画卷。作为三墙技术员,我和施工队伍正驻守在这片“烤”场中央,在高温与精度的双重挑战下,为中国高铁的钢铁脊梁添砖加瓦。 清晨五点,天空还笼罩在墨色之中,我们的头灯便已在三墙周围亮起,如同散落的星星。三墙施工的第一道工序是钢筋绑扎,直径16毫米的HRB400钢筋在晨露中还带着一丝凉意,可随着太阳逐渐升高,这些钢筋很快就变成了“热得烫手的琴弦”。工人们蹲在防护墙的钢筋骨架旁,用扎丝固定最后一根箍筋,即便隔着劳保手套,指尖仍能感受到金属的灼烫。“注意保护层厚度!”我扯着沙哑的嗓子提醒着工友,声音却被蒸腾的暑气撕成了碎片,消散在闷热的空气中。 为了应对高温导致的模板热胀变形,我们在传统工艺中加入了“创新秘方”。正午时分,当桥面温度达到峰值,我们会用反光遮阳布将模板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,宛如给模板穿上了银色的“铠甲”,同时辅以雾化喷水降温,让模板的温度从65℃迅速降至40℃以内。当水准仪的十字丝精准对准防护墙顶端,测量员小夏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屏幕上,而当看到数据完全吻合的那一刻,他嘴角扬起的那抹骄傲的弧度,比任何夏日的凉风都更让人心生慰藉。 午后三点,桥面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滚烫的焦糖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工人们趴在B墙的模板边,专注地调整着限位装置,后背的汗水早已浸透了工装,在T恤上晕开了一片不规则的“地图”。恍惚间,我想起2022年在成都地铁项目时,老师傅曾说过:“搞技术就像绣花,针脚密了,布面才平整。”此刻,看着眼前横平竖直的钢筋网格,我终于深刻理解了这“钢铁绣花”背后的深意——每一道焊缝都是一个句点,每一个螺栓都是一个逗号,而我们,正在高空之上,用极致的精度书写着属于高铁的抒情诗篇。 下午四点,安全帽上的反光条在阳光下闪烁不定,远处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是老徐推着冰镇绿豆汤的大桶来了。“都歇会儿!”他大声吆喝着,掀开保温桶的瞬间,白色的雾气裹挟着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,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,裤腿上的水泥渍在蹲坐时裂开了细密的纹路。“祁工,你喉咙都哑了。”焊工老王递来一盒金嗓子喉宝,铝盒上还凝结着晶莹的水珠。我忽然想起上周帮他解决焊接工艺难题的场景,此刻,他粗糙的手掌正握着我的保温杯,往里面仔细地续着冰镇的绿豆汤。在这片没有遮荫的桥面上,我们用集装箱改造成了“移动清凉站”,空调的检修记录贴在门边,就像一张永不褪色的日历,默默记录着我们在高温下的坚守与温情。 每天的“黄金两小时”总是让人格外珍惜——下午五点到七点,阳光不再那么毒辣,而是斜斜地铺在桥面上,为防护墙的模板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金边。我们组织工人们开展“高温课堂”,大家席地而坐,尽管汗珠顺着安全帽带不断滑进衣领,却没有一个人舍得错过技术员用粉笔在钢板上画的沉降观测示意图。当暮色渐渐漫过远处的麦田,不知是谁突然哼起了家乡小调,河南梆子的腔调混着钢筋碰撞的声音,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酿成了一杯微醺的酒,醉了夕阳,也醉了我们这群在烈日下奋斗的人。 月亮爬上桥墩的时候,桥面上的温度依然维持在32℃。我们打开桥面的照明系统,白色的光柱刺破漆黑的夜幕,将三墙施工区照得如同白昼。夜间施工最考验人的专注力,他们举着靠尺,仔细检查着防护墙的垂直度,在灯光的照射下,能清晰地看见混凝土表面细腻的气泡,就像星星碎在了水泥里,闪烁着别样的光芒。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我们又站在已成型的防护墙旁,静静等待着朝阳的升起。朝阳从A墙与B墙的间隙中挤出来,在桥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,宛如一列蓄势待发的列车,即将奔赴远方。测量员小夏打着哈欠掏出手机,相册里存着数百张施工照片:有凌晨两点灯火通明的混凝土浇筑现场,有正午时分反光遮阳布下认真记录的测温数据,还有工人用安全帽接雨水养绿植的温馨瞬间。“你看,”他指着一张照片里的彩虹说道,“昨天雷阵雨过后,防护墙上的水珠折射出来的。” 五月的风掠过桥面,带来了麦熟的香气。远处的墩身整齐排列,如同等待演奏的管风琴,而我们,用技术作弦,以关怀为键,在这个酷热难耐的夏天,在中原大地上谱写着一首关于奋斗、梦想与坚守的诗篇。当未来的列车从我们亲手浇筑的墩身、三墙上飞驰而过,那些浸透汗水的日子,终将成为最动人心弦的注脚,镌刻在我的生命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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