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的云,龙羊的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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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边飘过故乡的云,它不停地向我召唤……”每当这熟悉的旋律响起,仿佛一阵带着黄河水汽的风拂过心田,那悠远而深情的呼唤便真切地落在耳畔,直抵灵魂深处。这召唤并非指向一个模糊的远方,而是无比清晰地牵引着我,投向西北高原上那道雄浑的裂痕——龙羊峡。从我懵懂记事起,那里嶙峋的崖壁、奔涌的浊浪、风沙的气息,便已深深烙印,成为我生命里最初也最固执的故乡印记。 龙羊峡的山水,是刻入骨髓的。峡谷两侧峭拔的岩壁,沉默而威严地矗立,如同黄土高原裸露的筋骨,带着一种粗犷原始的力量,也支撑起我童年认知中的整个天空。黄河水裹挟着高原的赤诚与黄土的魂魄,自天际奔涌而来,在峡口激荡起雷鸣般的涛声。岸边那些排列交错、低矮敦实的土屋,便是我童稚岁月的摇篮。屋内小小的铁皮炉,是凛冽冬夜里唯一的热源。炉火上烤得焦香四溢的土豆,那朴实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,氤氲了儿时贫寒却无比安稳的时光。屋外,风裹挟着沙砾拍打着窗棂,父亲便在这呼啸的背景音里,拥着我讲述这峡谷的故事。他说,眼前这巍峨的大坝,是无数人用汗水和青春浇筑的“锁龙之钥”,才驯服了这条桀骜的巨龙。父亲的话语低沉而有力,如同那浑浊奔腾的河水,裹挟着高原的厚重与历史的回响,悄然渗入我幼小的灵魂,奠定了我对这片土地最初的敬畏与依恋。 后来,我像一只离巢的鸟儿,飞出了峡谷的怀抱,在异乡的钢筋水泥中重复着和父亲一样的工作。某个疲惫的瞬间,当我无意间抬起头,看到天边悠然飘过的云絮,那熟悉的歌词便会骤然在心底响起——“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”。这无声的召唤是如此清晰而执着,瞬间便能击穿时空的壁垒,将我整个灵魂拽回龙羊峡的怀抱,那奔腾的水声、那风沙的味道、那铁桥的粗粝、那土屋的温暖……一切鲜活如昨。 如今,龙羊峡的浪涛,依然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沉默而坚固的堤岸。当我终于再次站在黄河岸边,凝望着那亘古奔流、生生不息的浑浊水流,看浪花卷起、摔碎、又再次积蓄力量奔涌向前,那节奏如同脚下这片黄土地深沉而绵长的呼吸,也精准地应和着我胸腔里翻腾起伏的乡愁——这乡愁,早已超越了思念,它刻入魂魄,同那座宏伟的大坝一道,深深嵌入了峡谷的岩壁之中,成为我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心潮澎湃处,竟觉得眼角有微凉湿润——那不是泪,分明是龙羊峡的浪花,穿越千山万水,悄然在我生命的河床上绽放。这浪花,便是故乡流淌在我身上,永不磨灭、生生不息的印记。 我终于彻悟,龙羊峡早已不仅仅是一方地理的水土。那刀劈斧削般的峡壁,那日夜轰鸣的涛声,那风中粗粝微咸的沙尘气息,早已化为我生命最深层、最厚重的底色。无论行至何方,漂泊多远,“故乡的云”总在头顶的天空飘荡,无声地提醒着我的来处,只要静下心来,闭上眼睛,便能清晰地听到龙羊峡的浪涛在血脉里奔涌,在灵魂深处回荡不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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