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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品牌采风】云上东庄

发布日期:2025-08-25 信息来源:第三分局   作者:靳羽茜   字号:[ ]

我是一朵云,东庄工地的云。

我本是无心出岫的,偶然飘荡于此,便被钉在天空的一角,日日俯瞰这人类的劳作场了。初时颇觉无味,钢筋水泥何如山中兰蕙?机械轰鸣岂及林间松涛?然而久而久之,竟也窥见了几分况味。

工地纵横的基线划出未来的形状,未干的混凝土散发着潮湿的土腥气。晨光初露时,我便见那许多的人影,从临时板房中蠕蠕而出,开始了新一日的奔忙。

那钢筋工老李最先瞧见我。他仰着黑红的脖颈,汗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淌下。“好云彩啊,”他对身旁的徒弟说,“像极了我老家山后的那朵。”原来他甘肃老家的山后也驻着一朵云,二十年来看他娶妻生子,看他离乡背井。老李摩挲着手中的钢筋,仿佛那是我柔软的边沿,接着又弯成了一张弓,在钢森林里穿行。

焊工小张在午后发现了我。他刚除下护目镜,两眼被电弧灼得发红。忽有一滴泪似坠非坠,他忙抬首向天,硬是教它倒流回去。“这云真白,”他忽然对同伴说,“白得像俺媳妇去年买的裙子。”众人便笑他思春,他抄起焊枪,火花四溅中再不言语。唯他知道,他昨夜与妻子通话,小儿咿呀学语,第一声叫的竟是“爸爸”。他当时蹲在工棚外,久久望着我,而我在他潮湿的目光里一会儿变成小儿的笑脸,一会儿变成妻子的罗裙。

最有趣是那开缆机的女操作手。她在钢索之上与我对望,可谓“云端知音”。驾驶舱悬于半空,她总爱扎着条褪色的蓝发带,窗子永远敞着,好让那些无人听的心事有个去处。每当暮色四合,她便掏出个小本子,借着最后一缕天光记录什么。后来才知是在画我——今日卷云似絮,明日积云如峦。那双操纵千钧重物的手,画起云朵竟如此轻柔。“像极了我故乡的云。”某次收工后,她对着我轻叹,眼中映着远天的霞光。在这离地数十米的孤寂里,她将心事化作纸上的云迹,故而与我成了知音。

混凝土工人们却不甚喜欢我。工长老陈一看见我,就眯起眼,仿佛要从我身上看出雨水的兆头。“可别下雨啊,”他嘟囔着,“今天打混凝土呢。”他的手下们也都抬头看我,目光复杂,既畏我带来雨水耽误工期,又隐隐盼着我真能化作甘霖。老陈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,喝道:“看什么云!赶紧干活!这云一时半会儿下不了雨!”工人们便又埋首于振动棒的轰鸣中。然而老陈自己却不时瞥我,像是在解读天书般的天气预报。

黄昏时分,我最是忙碌。夕阳给我镀上金边,我便成了最美的景致。工人们三三两两坐在砖堆上歇息,抽着烟,望我。这时他们不再区分工种,都只是望云的人。安全员小赵掏出手机拍我,说要发给女朋友:“你看,我们工地的云比你们办公室的窗景好看吧?”测量员小姑娘在我下面摊开图纸,铅笔夹在耳后,偶尔抬头,目光穿过我,投向很远的地方。

他们在我身上看见什么?乡愁、思念、闲适、劳累,或者什么也没有看,只是歇歇被日光灼伤的眼睛。而我看见他们,看见汗水的咸涩蒸发上升,竟也成了我的一部分;听见他们的叹息飘荡,在我的怀抱中稍作停留,又随风而去。

暮色四合时,工地上亮起灯火,如散落的星子。我知道明日我或许会被风吹散,或许化作雨滴降落。而他们仍将在此,铸造着城市的骨骼。我们彼此皆为过客,却在这片名为东庄的天空下,有了片刻的交汇。

云卷云舒间,大坝正悄然生长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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