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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风的阶梯上

发布日期:2025-08-22 信息来源:第三分局   作者:景瑞栋   字号:[ ]

辽西的峡谷是风的故乡。嶙峋的山脊如巨兽脊骨起伏,硬生生在天地间劈开一道深邃的裂痕。在这片雄浑的土地上,辽宁抽水蓄能电站的上下水库工程正拔地而起。未来,上水库将静卧在725米的山巅,宛如悬空的天湖;下水库则深嵌谷底,似一方蓄满能量的墨玉深潭。这巨大的垂直落差,是风天然的舞台与跑道——一条奔涌着无形激流的“风的走廊”,一处永不停歇的“气流的竞技场”。而此刻,建设者的号子与机械的轰鸣,正与风声交织,共同塑造着这道通往未来的阶梯。

风在这里,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孔。库顶的风是暴烈的君王。它裹挟着高空的寒意与远山的嘶吼,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,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。它能轻易将摊开的蓝图卷成狂舞的白幡,吹得人脚步踉跄,在空旷的未来坝肩上肆意咆哮,是工程必须面对的“挑战者”。

库底的风则温吞许多。它带着水汽的潮湿和正在剥离的泥土、岩石的厚重气息,常常在谷底盘旋、滞留。午后的阳光烘烤下,它又会化作慵懒上升的暖流。然而暴雨将至时,它便焦躁起来,闷热地低吼,像个心事重重的“徘徊者”。

风,成了建设者们最严苛的考官。在库顶最凛冽的风口,测量员老陈的三脚架在狂风中瑟瑟发抖。他佝偻着背,像一块嵌入山岩的磐石,用整个身体为镜头筑起一道血肉屏障。风刀子般刮过他通红的颧骨,但他眯成缝的眼睛只死死锁住镜中那细微的十字标线——精度,是他与狂风争夺的唯一战利品,为这未来的庞然大物打下第一根精确的桩基。

最惊心动魄的是与大坝面板浇筑的赛跑。气象哨兵老张紧盯着屏幕上翻滚的云图,声音嘶哑地对着对讲机吼:“强风前锋还有两小时!覆盖组就位!”命令如烽火传遍工地。搅拌车轰鸣,振捣棒嘶鸣,工人踩着未干的混凝土健步如飞。巨大的保温保湿篷布在数百双手的牵引下迅速展开,沙袋如雨点落下将其死死压牢。当最后一寸新浇的“肌肤”被严密覆盖,狂风的前哨已卷着沙石拍打在篷布上,发出沉闷的擂鼓声——一场与风抢时间的硬仗,赢了!为这未来的“天湖”筑牢了坚实的内壁。

风也是生活的入侵者。简易房的铁皮屋顶整夜轰鸣,如同置身鼓中。晾衣绳上的工装常不翼而飞,饭盒里总掺着几粒淘气的沙尘。深夜,风声在峡谷里千回百转,时而呜咽如泣,时而尖啸如哨,搅动着异乡人沉沉的乡梦。

然而,人亦有与风周旋的智慧与韧劲。年轻的工程师指着图纸上流线型的设计坝体轮廓解释:“看,这弧度,风洞模型里吹出来的最优解,就是为驯服这里的风而生的。”工地上,老师傅老李正手把手教新来的小伙:“风来时别硬顶,侧身,重心压低,脚趾像钉子一样抠住地!”他们用铁丝网加固围挡,在风口垒起一人高的沙袋墙,这些都是写在风沙里的“土方略”,是建设者与这片风之峡谷共处的生存之道。

当未来的某一天,最后一方混凝土凝固,碧波盈满这上、下水库,风必将惊讶地发现,它依然在这道由人类亲手铸就的垂直阶梯上自由穿行,却已换了人间。

库顶的风依旧强劲,但吹过的是平整如砥的坝顶和坚固的栏杆。它卷起的不再是遮天蔽日的黄沙,而是细密清凉的水雾,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。曾经肆虐的通道,将成为它洁净的跑道。

峡谷的风,掠过巨大泄洪洞口的边缘,将发出深沉、浑厚、连绵不绝的嗡鸣,仿佛大地在完成这项伟业后,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叹息。那声音,将是工程完美嵌入峡谷后,与天地共振的独特和弦。

平静的下库水面,将成为风最灵动的画布。它轻盈地拂过,水面便漾起无数细密的涟漪,揉碎了山峦与天空的倒影,波光粼粼,如同撒下万千碎银。

而此刻,风,是这峡谷变迁最忠实的见证者。它听着第一声开山炮的轰鸣,伴着搅拌机日夜不息的歌唱,感受着建设者号子里的血性与汗水,也见证着每一滴汗水如何在风中结晶,凝成这339米垂直阶梯的基石。它将带着新水库特有的湿润与清凉,吹向远方的田野与城镇,无声地讲述着这片山谷里,一群人如何以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,正在塑造一道连接天地的能量通途。

风,从未被真正征服。它那自由不羁的灵魂依然在峡谷间呼啸。然而,在辽宁抽水蓄能电站这如火如荼的建设现场,它被理解了,被适应了,更被巧妙地预见并融入未来驾驭能量的宏大乐章之中。这道由人类智慧与汗水浇筑的339米垂直阶梯,曾是它狂野驰骋的通道,终将成为风能水能流转、光热生息的枢纽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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