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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碗浆水寄乡愁

发布日期:2025-08-08 信息来源:装备公司   作者:王庆霞   字号:[ ]

办公室的风扇卷着热浪呼呼打转,我总忍不住望向云飘来的方向。肠粉的滑、福鼎肉片的鲜、梅菜扣肉的香,早已成了福建日常的味觉注脚,可舌尖上那点空落落的感觉,总在闷热的午后悄悄冒头——是想念老家的浆水了。

那天加班到很晚,回宿舍对着外卖软件划了半天,忽然想起母亲的浆水饭。酸香混着麦香漫过鼻尖,浇在面上的浆水顺着面条滑进喉咙,配着虎皮辣椒的焦辣、土豆丝的脆甜,暑气“嗖”地就散了,连带着心里的躁也平了。

西北人夏天离不得浆水,甘肃人尤甚。开春苜蓿刚探绿芽,母亲就会念叨:“该窝浆水了。”新鲜苜蓿窝出的浆水最是清灵,她总说:“菜要洗到根须都发亮,缸得晾到一点潮气都没有,封缸时布要扎得密不透风,浆水才肯鲜灵。”她蹲在灶台前洗菜的样子,缸沿上水珠滚落的声音,如今想起来都带着草木的清润。

老家的清晨总裹着三弦的调子。奶奶生前爱听河州贤孝,《韩起功抓兵》里“河州城头月昏黄”的苍凉唱腔刚起,厨房就传来母亲擀面条的“咚咚”声,节奏里裹着火炉升起的炊烟,把乡愁暖得软软的。我总趁母亲不注意,溜进厨房掀开浆水缸盖,舀一勺酸津津的浆水直灌下去,冰凉凉的酸劲儿从舌尖窜到胃里,偷来的快乐比什么都甜。

厨房不大,阳光斜斜切进来时,虎皮辣椒的焦香正和浆水的酸鲜撞个满怀。母亲把擀好的面条下进沸水,白雾腾起的瞬间,仿佛又看见她站在灶台前,围裙上沾着面粉,眼里盛着整个夏天的安宁。

原来舌尖那点空缺,从来不是少了一味调料。是想念母亲窝浆水时的认真,是怀念偷喝浆水时的雀跃,是记挂着那方小厨房里,永远等你回家的烟火气。

直到前几天从网上下单买了几袋浆水来,急忙拆开,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切了虎皮辣椒,煮了面条,再把浆水“哗啦”一声浇进去。热气腾腾的模样瞧着有几分像了,可筷子刚夹起面条,心里就空落落的——这味道,终究是差了点什么。

这袋网购的浆水,酸得太过利落,像缺了段勾连记忆的引子。它勾不起母亲蹲在院里择苜蓿的样子:指尖掐掉黄叶时,总会念叨“这芽子嫩,窝浆水才够劲”;也想不起她和奶奶封缸时的讲究,两人总说“脾气较真的人封的口,浆水才会酸得绵厚”;更带不来那块磨得掉漆的磁带音响——那是奶奶用了半辈子的物件;还有我偷喝浆水被撞见时,奶奶嗔怪“凉东西少喝”,转身却往我碗里多舀两勺的温柔。

原来那碗浆水的味道,从来不是单一的酸。它是苜蓿叶上沾着的晨露,是母亲指尖蹭过的泥土香,是老缸里沉淀的岁月,是三弦声里漫进厨房的河州贤孝,更是千里之外那盏永远为你亮着的灯。缺了这些,再像的酸香,也填不满心里那个装着乡愁的窟窿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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