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写给尚义的十二行诗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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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行诗: “光与影在钢筋森林里编织黎明, 而我用像素记录山河苏醒的脉搏。” 我在信号塔苏醒前爬上上水库1396观景台,三脚架在迷蒙的晨雾里透过我的手,传递着气温和金属材料的冰。取景框切割开正在凝固的黎明,混凝土浇筑的银龙被朝阳镀上金边,像大地正在愈合的伤口。 存储卡里,第二千四百三十七张照片正在诞生——这是我用数字和影像构筑的方舟,正悄然驶向山外的荧幕。 第二行诗: “未命名的花朵不需要花名册, 它们的根系早已与大坝的钢筋混凝土纠缠在一起。” 三月的东洋河畔,野桃花在混凝土坝体旁悄然绽放。我蹲在花丛中,用微距镜头捕捉花瓣上的晨露,像极了质检员眼中的光。工人们经过时放轻脚步,那些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花茎,仿佛在触摸某种易碎的信仰。混凝土的冷硬与花瓣的柔软在取景器里重叠,我突然读懂了它的温度——不是钢铁的轰鸣,而是焊花与春水的和解。 第三行诗: “深山的回声不需要扩音器, 每一滴汗水都在岩石上刻下四局人的名字。” 信号塔的阴影下,我用充电宝的微光点亮电脑的屏幕。塔吊司机讲的段子在录音器里发酵成墨汁,女工捆扎钢筋的巧手在素描本上拓成版画。当山外的读者点开《尚义十二时辰》,他们不会知道,那些流动的光影背后,是我在泥泞里擦拭镜头时,睫毛上挂着的雨珠。 宣传稿的末尾,我总要留白三行——那是给大山回信的空间。 第四行诗: “焊花里的星辰从不陨落, 它们坠落在钢铁上, 成为永不熄灭的灯盏。” 夜幕降临时,机坑里的焊花开始绽放。我透过镜头看到飞溅的火星落在地上,像银河倾泻在人间,这是只属于工程人的烟火。焊工老李说,他总能在焊花里看见故乡的油菜花田,而我看见的,是他掌心老茧上凝结的星河。焊条熔化的滋滋声,在录音笔里凝成波形,最终化作宣传片里最动人的背景音。 第五行诗: “零下三十度的寒冷里, 工程质量的脊梁始终滚烫。” 那个极寒的冬夜,质检员小李校准传感器,哈气在数据表上结成冰晶。我将他的侧脸框在取景器里,看着霜花爬上他的眉毛,像极了正在凝固的月光。他的签字笔在检测报告上划出的轨迹,比任何情诗都更坚定。 混凝土的呼吸在此时此刻震颤,在他的笔下我的耳边无比清晰,那是电站生长的声音。 第六行诗: “塔吊的年轮不需要日历, 在它的轨迹里, 能听见时间呼啸的轰鸣。” 塔吊驾驶室的玻璃上凝结着水雾,驾驶员老张用手指画出一道弧线,指向正在合龙的坝体。“看,那里有我吊运的第十根主梁。”他的声音被风切碎,却在录音笔里重组出山的轮廓。我将他的手印拓在采访本上,像拓印一枚正在生长的年轮。塔吊的臂膀在天空书写汉字,每一笔都沉入江底,成为通往未来的基石。 第七行诗: “未寄出的信件不需要邮票, 它们的墨迹早已渗入混凝土, 成为永恒的注脚。” 综合员小麻的办公桌上,便签纸像一群候鸟,永远飞不出玻璃幕墙。我偷拍她揉碎刚写下两行字家书的瞬间,纸屑在空中散开,像冬天的雪。便签纸的碎片在废纸篓里沉睡,等待某天被重组成新的史诗。 她说,等大坝竣工那天,要把这些碎片拼成完整的山河,一起带回故乡。 第八行诗: “安全色的信仰不需要誓言, 在它的底色上, 能看见生命的重量。” 安全员的红袖章在阳光下泛出金属光泽,像信仰正在生长的痕迹。我将她的目光框在镜头里,看着它掠过脚手架、混凝土泵车和高喷平台,最终停驻在每一张安全帽反光条的微光上。记录本被山风吹得哗哗响,“安全第一”四个字在风中游走,却始终咬住工友们的心。 第九行诗: “图纸上的江河不需要语言, 它们的走向早已刻入骨骼, 成为身体里的潮汐。” 技术员在暴雨中校准全站仪的背影,像极了正在与大地对话的诗人。我将图纸上的等高线拓印在掌心,那些线条在皮肤上流淌,成为我身体里新的脉络。当她在泄洪洞剖面图上点下朱砂,我知道,那里将有春水奔涌。图纸上的江河不需要语言,它们的走向早已刻入骨骼,成为身体里的潮汐。 第十行诗: “万家灯火的倒影不需要镜框, 在它的光晕里, 能看见所有温柔的努力正在发光。” 暮色漫过拦河坝时,我的剪辑软件正渲染着最后一帧画面。视频结尾,万家灯火次第亮起,而他们的笑涡藏在每一片电光里。我将存储卡贴在左胸,感受那些未被说出的故事在掌心跳动,像即将破土的种子。灯光里的每一张面孔,都在默默续写属于自己的未来篇章。 第十一行诗: “数字不会说话, 但它们在存储卡的方寸之间, 生长出钢铁与江河的年轮。” 我的笔记本电脑里存着两千四百三十七张照片,每一张都是尚未褪色的现场。从首仓混凝土浇筑时工友们黢黑的面庞,到冬灌时冻成水晶的水花;从经营员在算盘上拨动的山峦脉搏,到物资员在库房里流淌的数字河流。傍晚五六点的机坑里,我举着自拍杆冲进焊接烟雾,镜头扫过焊工面罩下的红晕,将震耳欲聋的轰鸣定格成永恒。 第十二行诗: “未完成的史诗不需要句点, 在它的空白处,四局人正用无数双滚烫的手, 续写着属于水电人的光年。” 当我把U盘插进项目部的电脑,宣传片的片尾字幕正在滚动。突然有水滴落在键盘上——那是物资员小韩的泪水,她认出了自己在暴雨中清点水泥的背影,却遗憾自己不能见证尚义抽水蓄能电站下闸蓄水投产发电的那一天。因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他们将收拾行装,赶赴下一个“战场”。我轻轻擦去水痕,知道有些诗篇永远无法完成…… 因为它们,正在成为山河本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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