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掖行记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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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13年5月19日,这是《徐霞客游记》的开篇之日。四百多年前,20岁的徐霞客戴上母亲缝制的远游冠,离开了草长莺飞的江阴老家,开启他渴慕许久的旅行,以一杖一囊丈量山河,将毕生热忱倾注于烟霞深处,留下了令人神往的篇章。仰仗这位“特种兵式”旅游鼻祖,而今,每年的5月19日已成了“中国旅游日”。 我怔怔地想,若再以此日开篇,那我的游记又该是怎样的呢? 或许是马蹄声碎,叩千年禅音;或许是丹霞为笺,书天地狂草;抑或是人间烟火,星河入梦。只是总离不开那片“张国臂掖,以通西域”的古老土地。 张掖之行源自和老同事的约定。年初从酒泉项目离开来到武威,之前约定的出行计划也因为工作调动不得不重新调整,张掖便成了我们之间折中的选择,商量好休假时间便带着阔别2月的见闻出发了。 从项目启程那天,天空淅淅沥沥落起了雨,车行了不过三刻钟便已经逃离了雨区,往前便是来自月牙泉的沙尘,将天空大地都晕成灰白。复前行,已然闯入冰雪禁区,飞沙般的雪在路面上潜行,雪白的扇叶搅动着风雪让静默的山水多了一丝动感。再往前便是戈壁、沙漠,若是徐公到此也会不免感叹这一程的多变景色。中午时分终于到了市区与小伙伴们汇合。 没有“特种兵”的精力,一行人慢悠悠地吃完午饭才驱车转至马蹄寺。或许是造化也不舍戏弄游人,金碧辉煌却不失禅意的寺门后俨然是连夜雕琢的圣洁雪山,低垂的云与山脊的经幡相融,心灵在那一刻被倏然洗净。 沿路向上,忽见赭褐色崖壁上密布洞窟,似蜂巢,又如悬棺,惊心动魄地嵌在垂直峭壁间,古朴的飞檐上积雪未消,仿佛那雪也从远古而来。攀援而上,木梯吱呀,石阶覆着青苔,掌心贴着冰凉岩壁,方知“三十三天石窟”之险绝非虚言。窟内光线昏沉,北魏时期的壁画已斑驳难辨,唯飞天衣袂尚存一线飘逸,佛陀低垂的眼睑也仍含着悲悯。指尖抚过凹凸的凿痕,仿佛触到古人执凿握锤的手温。倚栏远眺,祁连雪峰如屏,山脚下草原青黄相接,几顶白色帐篷缀在其间,牧人的吆喝声混着风铃的清响,荡入云霄。 若说第一天是去寻“静”的,那次日便是去追寻极致的热烈——赭红、姜黄、青灰、墨绿……亿万年的风雨将这片土地雕琢成一座露天的熔炉,仿佛大地在此处被点燃,又骤然凝固,顷刻间便成了今日的丹霞。沿木栈道缓行,砂岩的肌理愈发清晰。有些岩壁被风蚀成蜂窝状,孔隙中蜷缩着几株倔强的骆驼刺;有些山体倾斜如悬瀑,岩层间的色带似被无形之手肆意涂抹,浓烈处似晚霞浸染,淡雅处若水墨氤氲。 行至“七彩屏”前,阳光恰好穿透云隙,岩壁上的色彩陡然鲜活起来,宛如打翻的调色盘流淌成河,又似敦煌飞天遗落的霓裳,过往时光都在此处坍缩,古人跋涉的孤寂、今人惊叹的喧嚷,皆化作七彩岩壁上的一粒砂。 暮色四合时,一行人再次回到市区,甘州巷子的灯火次第亮起。炒拨拉的香气裹挟着孜然与花椒的辛香扑面而来,夹杂着往事,见闻,归期,恰应了那句:“寻常巷陌,烟火人间,最是红尘好风景。” 回程时,我们选择从国道慢悠悠的走,看一看大汉的屋兰、骊轩,看一看当下的光伏、风车。也开始明白所谓归途,不过是继续践行“游必有方”的古训,只是之于当下的人们,“有方”的期许或许更多来源于放不下的工作。 “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。”徐霞客曾言:“达人所之未达,探人所之未知。”或许,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“霞客之路”。而今旅人虽无需筚路蓝缕,但那份对山河的敬畏与探寻,从未褪色,在张掖的赤岩与黄沙间,在古刹的飞檐与市井的炊烟里,每一次驻足与远行,都是对生命诗意的注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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