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间破晓时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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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还没亮透,小濮的安全帽檐就沾了露水。他跺着脚在坝顶巡逻,手电筒光柱扫过新浇的混凝土,像在给夜行船掌灯。“小张,你那安全绳再绕半圈!”吼声惊醒了蜷在模板堆旁打盹的流浪猫,它竖着尾巴钻进防浪墙的阴影里。 技术员小刘是被对讲机吵醒的。他掀开休息室的棉门帘时,东边的山坳正泛起蟹壳青。生产协调部的老张已开启了一天的工作,保温杯里的茶水晃出涟漪:“拌合楼说七点能供料,但运输车堵了。”他说话时,窗外传来振动碾启动的嗡鸣,像是大地在舒展筋骨。 质量管理的王小刚蹲在料场,晨光给他黝黑的面庞镀上金边。他正用铁锹翻动碎石,砂砾从指缝簌簌滑落时,忽然想起昨夜视频里女儿新背的唐诗。“爸爸你看,这是‘大漠孤烟直’!”孩子举着画笔在屏幕上比划,画布上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线条。此刻他望着库区水面,忽然希望女儿能来看看,看看真正的太阳如何跃出群山,看看这些用混凝土和汗水编织的晨光。 生产协调部的老苏巡到溢洪道时,发现几个年轻工人正挤在背风处啃冷馒头。他从怀里掏出保温桶:“热粥,都来盛。”不锈钢勺子在晨光里划出暖色的弧线,有个小伙子被烫得直哈气,惹得众人笑作一团。老苏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孔,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的师傅也是这样塞给他烤红薯。 太阳跃出山脊那刻,整个工地都成了金色的琴键。技术员小刘蹲在闸室前核对标高,阳光顺着水准仪的圆气泡流淌,在他睫毛上跳起芭蕾。生产部的老张正扯着嗓子指挥着现场施工,劳保鞋在碎石路上踩出笃笃的节奏,像支永不停歇的进行曲。质量员小司的笔记本被风吹得哗哗响,他用袖口压住纸页,字迹在阳光下开出花来。 当最后一车混凝土倾泻而下,生产协调部的老张头终于能歇口气。他望着库区水面倒映的晚霞,忽然想起该给老家装个摄像头。母亲总说不用,但他知道,她每天都会坐在门槛上,望着村口那条他当年离开的小路。此刻暮色四合,山影与水影渐渐重叠,大坝的轮廓在晚风中愈发清晰。 此刻,技术员小梁还在整理当天的施工数据。他钢笔尖悬在“沉降量0.3毫米”上方,想起师傅说过的话:“修水库的人,都是在给山河写情书。”远处宿舍内,绿萝在窗台,叶子正对着月亮轻轻摇晃。月光漫过新筑的堤坝,在他身上织出银色的铠甲,而库区深处,混凝土试块正在恒温恒湿的怀抱里,悄悄生长着未来的骨骼。 与此同时,生产部的张伟山正对着手机视频傻笑。屏幕里,妻子举着女儿画的画:歪扭的太阳下,有个戴安全帽的小人站在大坝上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爸爸最棒”。 在这群山环抱的清晨与黄昏里,他们用脚步丈量时光,用汗水浇灌承诺。当某天大坝蓄满碧水,倒映着白云青山,或许没人会记得这些黎明前的奔走,这些混凝土里的温度,这些被晨光吻过的安全帽。但此刻,他们站在光里,本身就是最美的晨曦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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