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
首页
> 资讯中心 > 四局文苑

戈壁执镐处,三伏风霜皆锦章

发布日期:2025-07-14 信息来源:第二分局   作者:张保祥   字号:[ ]

火山六月应更热,赤亭道口行人绝。

知君惯度祁连城,岂能愁见轮台月。

岑参笔下的西域酷暑,读来已觉灼热难当。可若羌的三伏天,竟比诗中更烈三分。戈壁滩上的日光像熔化的金汁,泼洒在每寸土地,连风都带着火星子,刮过脸颊似细沙磨刀。

这让我想起那句被人反复念叨的话:本是江湖一钓叟,一竿风月即封侯。

如今换作此间情境,倒不如说:戈壁执镐处,三伏风霜皆锦章。

钢筋加工场的老史总爱念叨从前,因名中有财,更喜欢叫他发财哥。他是队伍上的老焊工,护目镜后的眼睛总带着笑纹,手上的茧子比工地上的卵石还硬。“年轻时在吐鲁番修水渠,”他边调电焊机边说,“正午的钢管能烙熟鸡蛋,我们轮流抱着冰块焊接口。”

旁边的小王噗嗤笑了:“发财哥,您这故事比项目部的空调还解暑。”

老郑敲了敲他的安全帽:“你小子懂啥?现在多好,有遮阳棚,有绿豆汤,食堂每天还变着法做防暑餐。”

赵姐是他们班组伙房的大师傅,每天天不亮就支起大锅熬绿豆汤。不锈钢桶被晒得发烫,她却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工地送一趟。“小任昨天上火流鼻血了,”她给老郑递过冰镇酸梅汤,“今天得多吃点苦瓜败火。”

小任是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,负责进厂交通洞的质检工作。上周正午他在观测点蹲了半个多小时,起身时眼前发黑,差点栽进石堆。老陈眼疾手快扶住他,往他脖子上浇了点矿泉水:“念书时没遭过这罪吧?”

“遭过罪才记得牢。”小任攥着质量检测数据笑,“您看这质量验收哪能粗心,心必须比头发丝还细。”

项目部的板房周围有卢主任种的七彩向日葵开了几朵,金灿灿、红彤彤的花瓣迎着光,就在项目部板房旁立着。

老刘开着洒水车过来浇水,见卢主任蹲在花前瞅得入神,便笑:“这花怪俊的,卢主任说再等些日子能开成个小花园。”

卢主任伸手碰了碰最矮那朵的花瓣,指尖沾了点花粉:“我们老家地头也种向日葵,不过都是黄澄澄的,哪见过这五颜六色的。”

“等全开了给你拍张照,”老刘拧开小水阀往根上淋水,“你家娃看了保准稀罕。”

卢主任直起身笑:“等花都开了,看着这花就饭,比啥都香。”

傍晚收工时,我见发财哥在给焊机做保养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汗水浸透的工装后背,白花花的盐渍像幅抽象画。“郑师傅,歇会儿吧。”我递过矿泉水。

他摆摆手:“这机子跟了我两年了,比媳妇还亲。”说着从工具箱里摸出个布包,“你看,这是去年业主在焊接比赛时得的奖状。”

布包里还裹着张泛黄的照片,边角都磨圆了。照片上的发财哥比现在瘦,站在刚焊接合龙的拱架下,笑得露出白牙。“那天也这么热,”他指着照片,“中午一两点还在焊缝,蚊子跟轰炸机似的。”

测量队李哥刚从交通洞钻出来,灰扑扑的工装沾着泥点,手里的测量仪还带着洞底的潮气。他把仪器往皮卡车副驾一扔,拉开车门正想发动,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喊。探头一看,原来是何哥要蹭个车,何哥抱着自己的工具包朝他跑过来,喘得通红的脸上沾着沙粒,嗓子都喊哑了:“李哥在这儿!李哥我在这儿!”

李哥从车上下来,闻言大步迎上去,粗糙的手掌拍在小何肩上,掌心的力度压得小何一缩。“好小子,还没回去。”他眼里闪着光,指节敲了敲车门,“走,上车回家。”

月光爬上山顶时,工地的灯亮了。罗师傅端着菜盆过来,菜盆里飘出羊肉汤的香。“刚炖的,加了黄芪和生姜,”她给每人盛了碗,“夜班凉,暖暖身子。”

喝着汤看远处的灯火,小马忽然哼起小调。问他唱的啥,他说:“年轻时听的戏文,莫愁前路无知己。”我望着他被时光磨出小洞的工装,忽然懂了——那些被风沙磨旧的日子,那些被汗水泡透的晨昏,原是比任何勋章都亮的锦章。

晨起看见卢主任在门口给树苗和向日葵浇水,晨光里他的影子和向日葵重叠。远处阿尔金山上,新浇筑的地基正冒着热气,像块刚出炉的钢锭。这戈壁上的每道镐痕,每滴汗珠,原来都在写着自己的诗行。






【打印】 【关闭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