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秋 感秋 |
|
|
|
|
秋冬交代序,申霜白绥绥。时令过了霜降,皇城抽蓄电站的秋,便不再是日历上一个温吞的名词,而成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动词。 这里的秋,是“赶”出来的。 “赶”字当头,像一声嘹亮的号角,穿透了祁连山麓日渐清薄的空气。库盆边坡上,自卸车的轰鸣声比夏日更显沉郁,驮着沉重的暮色与石料在临时道路上碾出深陷的辙痕,往来不息,要把整个秋天都夯实、填筑进那日益雄浑的库底里。浇筑仓面振捣棒的“嗡嗡”声与工人的号子声交织,冲淡了慵懒的蝉鸣,酿成催促的鼓点。汗水滴落在初凝的混凝土上,瞬间便被吸吮,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,像一枚匆忙盖下的、属于建设者的印章。夕阳的余晖,不再是供人欣赏的景致,而是探照灯接力前,必须紧紧抓住的、最后一段黄金施工期。 我们都在“赶”。赶着核对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据,梳理这庞大工程的神经末梢;赶着在会议间隙,吞下已微凉的饭菜,思绪却还缠绕在未竟的技术方案里;赶着在深夜的灯下,敲击键盘,让文字追赶着进度。窗外的风,带着戈壁特有的、掺了沙砾的干爽,扑在脸上,让人一个激灵,倦意稍减,便又埋下头去。这“赶”的节奏,急促,却也充满了某种创造的张力,仿佛我们正合力,从灵修浩荡中抢夺一个名为“工期”的秋天。 “赶秋”图景,热烈匆忙,却也能让人生出些静默的“感”。 我“感”于这秋色的壮美。清晨起身,推门便能撞见一地银霜,不是雪,却比雪更添几分清峭。草尖、车顶、板房的铁皮屋檐,都覆着一层茸茸的晶亮,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下,泛着幽微的冷色。空气吸进肺里,带着一股凛冽的甜,仿佛被霜滤过了一般。远处祁连山的轮廓,在晓雾中显得愈发沉静、坚硬,像一列默然伫立的远古巨灵,峰顶的积雪与天边的启明星遥相呼应,清辉交映。临近中午,湿度蒸发,便只剩一片蛮横的、几乎要灼伤眼睛的苍黄,露出属于西北的,一种褪了火的、沉郁而广袤的辉煌。 我“感”于这秋色的易逝。日头走得快了,斜过窗格的光斑,不过片刻便从报表的左上角溜到了右下角。白杨树的叶子,前几日还在风里哗啦啦地翻着金浪,一场夜霜过后,便只剩下疏朗的、指向天空的枝干,利落得像一句删繁就简的判词。这流逝,并非衰败,而是一种庄严的收鞘,一种向着更深、更本质的内里凝聚的过程。不归南国秋日那般缠绵悱恻之流,而是干脆利落的,带着金属回响的决绝。 我“感”于秋色的慷慨与严苛。将最浓烈的色彩、最澄澈的天穹、最沉静的山峦,都毫无保留地捧出,却又以风霜为刃,毫不留情地削去一切枝蔓与浮华,只留下最为坚挺的骨骼。一如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故事,最极致的收获,往往伴随最无情的流逝;最辉煌的成就,又是诞生于最紧迫的逼仄之中。 于是,“赶”与“感”在此处交融,不再泾渭分明。“赶”是肩鸿任钜的奔赴,“感”是心有所得的沉淀。在这祁连山腹地,被“赶”着向前,却也在这匆忙的间隙里,悄悄“感”受着秋的深度、生命的厚度。当最后一车混凝土赶在冬雪前浇筑完成,当报表上的数字终于追上计划的脚步,回过头便会发现,这个被我们“赶”着的秋天,已然被我们用力地、深刻地“感”受过,并内化成了骨骼与记忆的一部分。 秋深了,霜会更重,风会更利。但“赶”的号子不会停,“感”的触角也不会钝。我们依旧在追赶,追赶一个既定的目标;我们也依旧在感受,感受这建设中的山河,与山河中奔涌的、我们自己的秋天。 |
|
|
|
| 【打印】 【关闭】 |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