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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香盈盈,项目融融

发布日期:2025-04-09 信息来源:第三分局   作者:景瑞栋   字号:[ ]

清晨推窗时,我恍惚以为工地的钢筋丛林里落了场新雪。成串的槐花悬在脚手架旁,像谁把碎银敲成了铃铛,在春风里叮当作响。那香气是带钩子的,勾着人往记忆深处走——二十年前的老家后山,也是这样香得能拧出蜜来。

那时总要扛着绑了镰刀的竹竿去够槐花。仰头时,阳光从羽状叶片的间隙漏下来,在睫毛上如碎金般闪烁。母亲系着靛蓝围裙在厨房,将新摘的花瓣倒进木盆里,搅起一蓬蓬甜津津的雾。蒸笼腾起的热气里,槐花掺着玉米面变成松软的糕,灶膛的火光在母亲的鬓角上跳成星星。最馋人的是槐花麦饭,青白花瓣裹着薄薄的面纱,浇上蒜泥辣子,能把春天嚼出脆响。临走前总要被母亲塞两串花穗,说戴着能避暑,其实走到半路就忍不住揪着吃了。

“小景快来扶梯子!”河南老李的喊声把我拽回现实。项目部后院的槐树正簌簌摇落香雪,陕西姑娘踮脚够着高处的花穗,安全帽里盛满如白玉般的槐花。四川的厨子忙着支起大铁锅,说要做槐花醪糟汤圆。拌面粉的、焯水的、调酱汁的,天南海北的口音在蒸汽里煮成一锅。东北王工举着手机和家人分享槐花的香气,镜头扫过安全帽檐垂下的花串,倒像是给灰扑扑的工地戴了顶花冠。

暮色爬上引水调压井时,八仙桌已摆开战场。金黄的槐花饼叠成小山,凉拌槐花泛着琥珀色的光,蒸笼里溢出草木的清甜。河南的水煎包撞上湖南的辣子,广东的槐花糖水偎着西北的醋汁。老李掏出自酿的槐花酒,说是在老家要埋在树下整三年,琥珀色的液体在搪瓷缸里晃出涟漪。不知谁打开了老式收音机,电流声里淌出沙沙的戏曲,与碰杯声缠成春夜的暖流。

晚风裹着最后几瓣槐花掠过安全警示灯,工地的探照灯亮起来了。钢筋水泥的骨架间浮动着细碎花影,仿佛整座建筑都浸在槐香的溪流里。湖南小伙哼起采茶调,陕西姑娘用筷子敲着碗沿应和,四川厨子往面盆里撒下最后一把槐花,说要留着明早煮汤。

此刻在输水系统斜井施工现场,湖南来的钻爆工老周正对着对讲机吼:“起爆前再检查一遍通风!”他安全帽的绑带上别着几朵槐花,说是媳妇从视频里看见工地开花了,非让戴着驱蚊。四百米深的地下洞室里,岩壁渗水与槐香奇妙地交融,爆破后的硝烟还未散尽,倒像是把春天的清气也炸了出来。

凌晨三点的拌和站依然吞吐着混凝土,运输车碾过散落槐花的便道,将满地月光与花香搅成旋涡。我站在上水库观景平台,看槐花的白渐渐染上晨光金边。远处群山如黛,未来将在这峰谷间升降的亿万立方水体,此刻正化作母亲蒸笼里腾起的热气,化作老周媳妇寄来的干花茶,化作试验室姑娘们藏在安全帽里的小秘密。当第一辆载着钢筋的卡车鸣笛进厂时,我忽然明白,那些被龙门吊高高举起的不仅是压力钢管的弧板,还有此刻的烟火,正将天南地北的乡愁,浇筑成一片能托起日月星辰的穹顶。

朝阳跃出引水明渠那刻,槐香突然变得浓烈。或许这正是抽水蓄能的奥义——把四散的春光收进混凝土孔隙,将游子的相思压成势能,待群山需要慰藉时,便放出这封存的花蕊,让每一度电都带着槐蜜的甘甜。明年此时,当首台机组开始调试,定会有槐花穿过通风竖井,乘着人造的山风,在发电机的轰鸣中完成最后一次旋转,然后轻轻落向控制室的液晶屏,如同母亲当年别在我衣襟的春天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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