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电塔筒厂的冬日喧哗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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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阳江老城的暖阳喧哗是一首岭南丝竹,那么,在城郊临海的风电塔筒厂区,冬日暖阳所激起的,便是一部钢铁与自然的轰鸣交响。厂区总是先于市区醒来。凌晨的海风穿过未完工的塔筒,发出低沉、悠长的呜咽,像巨兽沉睡的鼻息。天光初透时,巨大的门式起重机首先被勾勒成黑色的剪影,然后,第一缕淡金色的光线,不是温柔地铺洒,而是带着重量,“哐当”一声,撞在昨夜新喷完最后一道面漆的塔筒段上。 于是,一种奇特的喧嚣,从冰冷的钢铁中苏醒了。那是光与漆面的对话。深灰或纯白的特种涂层,在斜射的日照下,反射出某种介于金属与陶瓷之间的冷硬光泽。光线沿着数十米长的巨大筒体弧面流淌、汇聚,发出一种近乎高频的、持续的“嗡”鸣,那是光子亿万次撞击的微观喧嚣。它让原本沉默的庞然大物,瞬间变得“响亮”起来,仿佛一头披着光之铠甲的巨兽,正在缓缓调匀呼吸。 安全员的哨音短促、尖锐,划破被机器背景音填充的空气。天车遥控器的滴滴声,像电子鸟鸣,指挥着横跨半空的巨钩平稳移动。最大的声响,来自筒体内部。焊工们钻入那钢铁的腹腔,弧光爆闪的瞬间,发出那种撕裂布帛般的“滋啦”巨响,飞溅的焊花比阳光更灼目,是短暂、暴烈的人工太阳。 而暖阳,这位公正的调停者,调和着这一切。它晒热了露天堆场上冰冷的钢板,工人赤手触碰时,不再感到刺骨的寒,而是一种厚实的、可以握住的温暖。它照进半成品塔筒那直径数米的幽深入口,驱散了内部的阴湿,给正在打磨焊缝的工人,投下一柱明亮的光廊,尘埃在那道光里疯狂舞动,仿佛在庆祝某种微小仪式的完成。 当夕阳西下,为巍峨的塔筒镶上灼灼的金边,厂区的喧嚣并未沉寂,而是转换了频道。夜班设备的预热声响起,照明灯塔“唰”地点亮,切割与焊接的火光,将代替阳光,继续这场与钢铁、与海风、与时间的对话。而在工人宿舍的窗格里,透出电视的微光与家人的视频通话声,那又是另一种细小而温暖的喧哗了。 阳江的冬日暖阳,就这样公平地照耀着老城的茶楼与海边的工厂。在老城,它酿造的是生活之喧;在厂区,它淬炼的是力量之嚣。一种喧哗,是悠长岁月的回响;另一种喧嚣,则是奔向未来的铿锵。它们在这座城市的脉搏里同时震动,共同构成了一首,属于这个时代的、温暖而有力的复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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