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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原的风,立秋之后

发布日期:2025-08-19 信息来源:第一分局   作者:李万霞   字号:[ ]

立秋的清晨,天色总来得迟疑。西藏的阳光似乎不急于上工,云在山谷里缓缓铺展,宛如一床巨大的藏式氆氇,将夜的凉意挽留得更久。吉措的风电项目部就坐落在这片高原的风口上,海拔五千米左右,空气稀薄,连呼吸都带着喘息。

与内地的工地不同,这里的风是永恒的主人。它自雪山奔袭而来,裹挟冰碛的寒气、远处牧场的酥油香,以及峡谷深处湍急河流的水声。吊车在风中徐徐转动长长的吊臂,像一只伸展的金属鹤,稳稳地将叶片托举向高空。那叶片洁白纤长,尚未与机舱相连,宛如等待合奏的琴弦。

立秋后的吉措,虽褪去了烈日的炙烤,阳光依旧刺目。晨间温度仅几度,工人们裹着厚棉服,护目镜下的眼神被寒气淬炼得愈发锐利。他们一边擦拭设备,一边打着手势——风声呼啸,言语顷刻被卷走,唯有手势才能精准传递指令。

午间的工地稍显暖意,阳光在钢结构上跳跃出刺目的白光。焊花飞溅,如同高原天空下绽放的一场微型流星雨。那是工地上独有的烟火气,弥漫着铁与火的味道,与不远处圣洁的雪山构成奇异对比——冷与热在同一片苍穹下共生。

我立于塔基下仰望,塔筒似一根银灰色的经幡杆,一节节被吊装攀升,直插云霄。工友阿旺笑着说,这里修的不是塔,是能抓住风的手。阿旺是本地人,平日放牧,闲暇便来工地帮手。他熟稔这片风的脾性——何时会骤然变急,何方更适合吊装。他说风是活的,时而如朋友,送来清凉与清醒;时而又似顽童,猛地发力,让人手忙脚乱。

工地食堂虽小,却热气氤氲。午饭多是牦牛肉汤、青稞饼、萝卜干,简朴却蕴含力量。高原的饭食,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暖意,咽下去,仿佛在身上覆了一层厚实的暖土,足以抵御风寒。饭后,年轻的技工常踱到山坡上晒会儿太阳,眯眼望着远处的转经筒随风旋转。那一刻,机器的轰鸣与经轮的轻吟交织。

傍晚,立秋的风更添寒意,天边的云被夕阳浸染成深橙,似被火焰舔舐。远处的风机已矗立数座,叶片徐徐转动,像牧人巨大的手掌在空气中撩拨无形的琴弦。随风起舞,塔下的阴影长长地铺展,与山影交融。

这片工地与众不同,不仅因海拔高、风劲,更因它与自然同频呼吸。工程进度不单凭计划表推进,还得看天气的脸色、风的脾性。落雨便暂缓,风急时必停机,哪怕吊装仅差最后一环。时间在此并非线性流逝,而是随季节、风向一同吐纳、流动。

夜幕垂落,工地的灯火次第点亮。那光芒在高原的浓夜里格外分明,宛如一颗颗微小的恒星坠落地面。风仍在耳畔呼啸,此刻却似乎温和了些,只轻轻推着流云东行。

我想,几年后,当这些风机尽数矗立,转动的叶片将与长空共谱一曲高原长歌。那时,吉措的风不再仅是自由奔跑的孩子,它将化作灯火,化为电流,沿着输电线路,穿越山谷、河流、城市,抵达千里之外的万家灯火。

立秋的夜色渐沉,寒气骤降。我裹紧外套,回望那几台已然运转的风机——它们在风中旋转,像在为这片土地送上悠长的祝福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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